[红楼]林家庶子_分卷阅读_28
皇帝又问了些事,林珏时而迷糊时而狡黠,惹得皇帝每每赞他,竟是聊了有一个多时辰。还是掌事公公暗暗提醒皇帝外面尚且还有几个人在等候皇帝召见,皇帝方止住了话头,“这大过年的,朕也便不留你了,回家认真温习,待两年后秋闱,朕等着你金榜题名。”
林珏忙起身叩拜,“学生必不负陛下期望,叩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学生告退。”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虽也有些孩童似的小聪明,性子上却是纯稚得很,又在林如海的影响下忠君得很,多加□□,又是一条得力臂膀。
皇帝自得一笑,这小子精乖得很哪,待得林珏退出,方叫了掌事公公宣召下一个人。
林珏归家时,已是过了正午,宫中并未留饭,林珏知道这时候回家去府内难免还要一番忙乱,便直接领着小厮在外面简单用了些。
及至归家,便直接去了黛玉的院子,此时黛玉却不如他想的一般高兴。林珏屏退了伺候的下人,笑着道:“恭喜妹妹得封县君,如今一瞧,竟是比我这无官无爵之人还要强上数倍的,少不得日后要劳烦县君多多关照了。”
听得林珏的调侃,黛玉只静坐不语,忽而眼内涌出大滴的泪珠儿来,林珏唬了一跳,忙询问这是如何了?
黛玉只一味流泪,待林珏哄了半天,方抽抽搭搭地停了,埋怨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要那劳什子的县君做什么,不能喝不能吃的。倒是哥哥,原本分明有个子爵的爵位的,不说将来传与侄儿,便是哥哥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多少也能有些助益,如何让给了我。每每一想起,我便觉得心疼哥哥。”
林珏闻言一笑,他自是明白黛玉的意思的,不过他却也明白,皇帝虽赏了他一个子爵的名头,说着好听,实际上却是无甚大用的。且他若是有了爵位,除非皇帝兴起赏了他官做,否则便只能如贾赦那般,整日间无所事事,便是科举晋身也是无法做到了。
林珏并不觉得一个爵位有何贵重之处,且皇家已是几年都不曾封过爵位了,自己无德无能,突然被封了个子爵,虽可说得是林如海余荫荫庇,到底很有几分说不过去。林如海便是功劳再大,到底不是封疆拓土之功,便是封赏也是有限的,一个谥号“忠正”已是尽够了的。若是再想多赏赐些,自己顶多得个乡男的末等爵位,如何竟得了个三品的子爵,实在说不过去。
林珏对如今京中局势略有耳闻,三皇子一脉乃是嫡系中的嫡系,先皇后的母家,支持嫡系一脉的老臣,俱都支持三皇子。而十二皇子李易白,因他生母出身低微,又在他幼年时便过身,先皇后怜他小小年纪便失了母亲,因而将人抱在自己宫中,与三皇子一同教养。李易白自小,便被打上了三皇子一脉的标签。
除了一向低调的三皇子,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却是继皇后陈氏的嫡子六皇子李易云了。
因着先皇后去的早,先皇后一脉便沉寂了下来,而继皇后陈氏的母家如今却正是势大。陈老国舅乃是一名老将了,他年岁大了,已是许久不曾入朝,不过体格却是极好的,在朝中影响力极大,连皇帝都要让上一二的。
不过陈临的老来子陈也俊,却一向不与陈家人亲近,反倒隐隐露出只忠于皇帝之意。皇帝也确实信任他,他算得上是皇帝的一枚埋在世家公子中的明桩了,对于他的身份,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再有就是惠妃一脉的四皇子李易青了,此子最大的能耐便是,能生,所有嫡庶子女竟有十一个之多,其中五子六女,正妃现如今可还大着肚子呢。多子即为多福,可也算是一个有力的竞争点了。
如今自己与十二皇子走得近,虽尚算不得三皇子一脉的人,却也隐隐有了些标签在身,不可说好,却也不能说完全不好,见仁见智罢了。皇帝封自己这样一个爵位,想来是有些个用意的,不过自己推辞不受,皇帝也并未动怒,看来自己这边只是小节,只不知道原本皇帝是想利用自己钓出谁了。
林珏并不想做那出头的椽子,封爵这样打眼的事情,还是让给别人好了。不过实惠不能一点儿不占,实在不符合林珏的性格,因而便借着这么个机会,为黛玉讨了个封号。
只是这些都是不好与黛玉明说的,林珏只好道:“我原以为是什么事呢,竟惹得我妹妹这样伤心,却原来是此事。你心疼我这个哥哥,当知我心疼你这个妹妹的心也是一样的。
虽说这样一个县君的爵位算不得什么,大小也是个六品呢,便是没得实权,却也是你日后再夫家安身立命的倚靠。这个社会对女子总是苛刻些,我若是女子,是必不会希望未来自己夫君三妻四妾的,必要守着我一个才心满意足呢。
咱家如今在京中实在不显,说句实在话,外祖家是指望不上的,自还是你自己有些身份让夫家看重方才好呢。”
黛玉闻言脸上染上丝红晕,“哥哥又说这些,这些可还早着呢,便是真的要成亲,也该是哥哥先成亲才是。哥哥若是有个这个爵位,可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女孩儿争着抢着要嫁到咱们家来了呢,哥哥竟会打趣我。”
林珏心知黛玉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我原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我自五岁启蒙,如今也读书读了有十个年头了,上一科侥幸中了举人,待得孝期过了,我还是希望通过科举晋身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封了爵,无门无路的也休想得着什么实差。莫不如一心奔着科考使劲儿,届时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不比单这一个爵位要强。”
黛玉闻言抹了抹眼泪,“哥哥怎的不早与我说这一番打算,惹得我平白担心了这么半天。这外面的事我是不大懂的,以往倒是听父亲说起过,不过也是一晃一过的,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了。既然哥哥已经有了打算,我便不多赘言了,只是心中到底还是觉得可惜了些。”
林珏笑笑,“有什么可惜的,不过身外虚名罢了。倒是今日这般大的事,过两日京中怕是就要传遍了,咱们也别等着外祖母派人来问了,晚间我着人递了帖子,明日你我一起去贾府说话,也算是与外祖母有个交代了,外祖母听了必高兴的。”
黛玉道:“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林珏自去安排不提。
贾府第二天一早,便着人送了回帖,林珏一份黛玉一份。林珏笑着指着自己的帖子道:“这是政老爷着人请我去商量事情的,待会儿咱们一起坐车过去,我便不陪你去外祖母那里了,你代我请了安便是了。”
黛玉便笑应了。
待到了贾府,兄妹俩自正门进入,黛玉换了由粗使婆子抬着的小轿,林珏则由下人引着,直接去了贾政的书房。
黛玉主动递帖子来贾府走动,贾母自是再没有不高兴的,一早便吩咐厨下备好了黛玉喜爱的吃食,预备留黛玉用饭的。
黛玉见了贾母,自是一番拜见,因着尚未出正月,黛玉自是又拜了一圈儿的年,很是得了几份长者赏赐。
黛玉笑道:“原是大正月的,我身上又带着孝,并不好出门走动,只是有一件好事,想着来与老太太说一说。过几日京中想也会传出来,只是老太太这里不比别处,到底还是我们兄妹亲自过来说一声才好。”
贾母忙问何事。
黛玉便将林如海如何得了封赏,又如何将爵位降级给了林珏承袭,林珏却用爵位为自己换了一个县君的封号之事,一一叙述给贾母听了。
贾母听后不免心内惊诧,到底是自己外孙女得了实惠,虽觉林珏此举有些傻过了头,却也并不多言,只一径地赞林珏懂事。
黛玉垂眸掩唇,外祖母待自己的心是好的,只是竟不愿将这份慈爱之心哪怕分出一丝一毫给自己的哥哥,如此便叫人心中总有几分顾虑。
贾母百般赞叹此事,黛玉的封号虽比不得元春,可是元春只是凭着皇帝的喜好得以晋封,贾母心知,无论前朝还是后宫,贾家并不能给元春任何实际上的依靠。而黛玉的封号虽低,却是皇帝实打实颁了圣旨的,只要黛玉不参合什么谋逆之事,这封号轻易夺不得。如此一想,倒是真说不得孰好孰坏了。
邢夫人自己是个无儿无女的,虽心底感叹着黛玉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以往在贾家住时,并未觉出她比旁人强到哪去,竟这般无声无息的封了个县主。不过她自身本就是个有诰命的,因而只是心内暗谤两句,面上却是难得大方地奉承了几句。
王夫人本就是皇妃之母,元春的品级不知要高出黛玉多少去,因而她也只是在心底暗暗嘀咕两句罢了,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嫉恨之意。
此中心情最为复杂的,怕就要数薛太太和薛宝钗了。
薛宝钗原是入京待选的,在家中时自是千好百好的,且金陵那处地界原就是纸醉金迷,便是大家小姐,也少有不懂仕途经济的。她家又是皇商,便是出去了,惯来都是被追捧惯了的。如今到了京中,天子脚下,虽不如金陵繁华,却自有一番天子气象,薛宝钗身处其中,自是愈发地坚定了自己的青云之志。
她原是要入宫的,只是如贾家那般的公侯门第,元春入宫后尚要从女官做起,说是女官,实际上只比那伺候人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强些罢了。每每听得王夫人与薛姨妈哭诉,宝钗进宫的心便会减淡几分。又有王夫人时时的暗示,宝钗便越发的不愿入宫,宝玉的温情小意让她着迷,宝二奶奶的位置,也叫她心动不已。
于是越发地下死力奉承贾老太君,奉承王夫人,更是用了些手段引得宝玉时时到她那边去。
薛宝钗早在进京的时候便听说了黛玉的名字的,下人口中的黛玉自是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的,虽然如此,迎春三姐妹却是与黛玉相处极好的,连外面的湘云都一口一个林姐姐的叫着,更别提日日将人挂在嘴上记在心里的宝玉了。
因而虽未见其人,却已是先闻其名的宝钗,心内便暗暗的起了比较之心。待见到了真人,那周身的气度,那二品大员家嫡女的气派,真真叫宝钗起了几分自卑之心,却也越发让她注意起了这个人。
同样失祜,同样有一个哥哥,她尚且比黛玉还多了一个母亲,如今黛玉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她费尽心机尚且得不到的东西,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再有便是薛姨妈了。薛姨妈不是个多么有心机的人,因是下嫁薛家,薛父一向待她如珠似宝,后宅的阴私事她沾手的并不多。虽养出了宝钗这样精工于心计的女儿,却也养出了傻大个儿一样的薛蟠。
她原是有替薛蟠求娶黛玉之心的,却发现贾母同样有意凑成宝玉黛玉一双小儿女,一家女百家求原也不算什么,只是自家潘儿是个什么性子贾家的人实在太清楚了,便是贾母没想过撮合宝黛,却也如何肯让黛玉嫁入薛家。
如今瞧着黛玉越发出息了,还被封了县主,且知她薛家虽算得上豪富,薛父却是个白身,如何给她请封诰命呢。这便是亲戚家,若是在外处,黛玉是外人,她便还要给黛玉行礼问安呢。想想都觉难堪得很。
再看看自己被迷了眼的女儿,论起颜色才度,宝钗并不输给黛玉分毫,差就差在出身上了。薛姨妈再没有一刻比现在这样恨双亲为何将自己嫁入商家,而她的嫡亲姐姐却能嫁入侯门,否则如何她的女儿就要低人一头了。
薛姨妈想起前日姐姐与自己提的事,抿了抿唇,自己这一世已是有限了,若是女儿……
房内诸人各有思量,黛玉冷眼瞧着,并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