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庶能生巧)_分卷阅读_111

  章叔夜和陈太初各自退开三步,行了礼,才拔剑出鞘,将剑鞘扔给树下观战的这群人。
  六娘捏着帕子,眼睛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出了神。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人,还是打的姐姐。她的右手还有些发抖,可她不后悔。
  陈太初和章叔夜斗了一刻钟还不分上下,阳光下看的人只觉得眼花缭乱。章叔宝忽然开口说:“我哥哥这次跟太尉出征,能平安回来吧?”
  九娘转过头,身侧的章叔宝眼睛里含了泪,正倔强地抿着唇看着自己的哥哥。
  九娘柔声道:“当然能!”苏昕也听见了,凑过来说:“肯定的!那可是太尉啊!你知道吗?那些蛮夷,听说面涅将军来了,都闻风而逃!那房十三,还比不上蛮夷凶狠呢!”
  章叔宝揉了揉眼睛,有点脸红,不做声了,盯着场中两个酣战不休的人影。
  这是那个从小抱着哥哥腿在慈幼局里来回走的孩子。这是刚才兴高采烈爬到桃树上摘油桃,调皮地摘下烂了的桃子偷偷砸她头的孩子。这是满心牵挂哥哥安危的孩子。九娘的心软软的,柔声道:“你放心,太尉肯定能带着你哥哥平安归来。他们每个人都会平安归来。”她伸出手,想摸摸章叔宝的头。章叔宝赶紧侧过头让开:“哎!你手上有桃子汁呢!”
  “叮”一声,陈太初和章叔夜两剑相交,不分上下,相视而笑。收了剑互相行了礼,过来取剑鞘。
  章叔宝仰起小脸:“哥!你今天走之前记得再给荣国夫人磕几个头,她肯定能保佑你平安回来!”
  六娘如梦初醒,跟着九娘站了起来,看到眼前忽然站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蹬蹬要退开来,却撞到了脚下的几个小板凳,人一歪,已经被一样东西托住,却是一把剑鞘。
  章叔夜收回剑鞘,朝六娘点头笑道:“小心了。”
  他朝众人一拱手,带着弟弟回慈幼局去了。六娘才觉得那人一口白牙晃眼得不行,再一回神,才诧异这位在慈幼局长大的行伍之人如此守礼,不由得多看了那高大的背影一眼。
  魏氏从福田院里出来,笑着说:“吃饭啦!”她到了树下,一看多出来两个人,咦了一声。
  “你就是王夫人的儿子啊!”魏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苏昉都不比自己儿子逊色,啧啧称赞了好几句。九娘抿了唇很开心,当娘的难免要比一比自家孩子,她看得出魏氏对苏昉的真心称赞。
  魏氏又赞苏昕:“你们堂兄妹倒长得这么相像,难得难得。我家的四个亲兄弟反而一人一个样。”
  苏昕难得害羞,只笑着没答话,实在太紧张也答不上话。
  魏氏看不到四娘,就问六娘:“你四姐去哪里了?”
  六娘福了一福:“表叔母,我四姐略有些不舒服,我和九娘就陪她在正屋里用饭可好?”
  魏氏问:“可要请林大夫来看一看?”
  心病没法看。六娘苦笑道:“多谢表叔母,不用不用。她自幼体弱,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魏氏就问:“那你把九娘借给我一下可好?”
  六娘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陈太初和一脸坦然的九娘,点了点头:“九娘,你去帮表叔母就是。我去陪四姐。”
  “娘——”陈太初不由得紧张起来,自己的娘自己清楚,不理会高门大户之间的人情往来,也不在意世俗规矩,太过随意了些,很容易说出不该说的话。
  魏氏笑着应了一声,却不理他,转身牵了九娘朝福田院去。陈太初和六娘面面相觑,带着一脸好奇的苏昕和微微沉思的苏昉,跟着进了福田院。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过渡章,引入新的后文重要人物。
  我知道,你们有着敏锐的眼神,刨根问底的精神,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上章是最近半个月评论最多条的一章。其实因为大家在讨论的都是人性。
  曾经有部电影叫《七宗罪》,很受推崇。但丁在《神曲》里列出的顺序是:好色、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嫉妒、傲慢。
  六世纪后期,教宗艾文略一世的排序准则在于对爱的违背程度。其顺次序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这是天-主-教的,不是基督教的。因为宗-教属于敏感话题。不多说了。
  嫉妒之心,恐怕很少没有人能逃脱。玛当娜阿姨生了女儿后,给她写的第一本书就是关于儿童的嫉妒。事实上,幼儿园里,大班的孩子开始有了社会性以后,就已经会有嫉妒心,排他性(社会排他),还会撒谎、小偷窃。
  大家都四娘的讨论,来源于她的嫉妒心。这种嫉妒还带有一个□□关系的特殊印记:
  我爱你,你爱她,那么我就恨她。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嫉妒心,带着一种情感转移。从孩童时期妈妈抱了别人家的孩子就会哭,到学生时期,自己永远第二名考不过第一名。嫉妒,无所不在。人性的复杂在于任何客观因素都可能带来主观情感的颠覆。
  至于黑化不黑化,我恐怕不太会有这样的判断。四娘有可恨之处,也有可怜之处,善恶一念。就和前文里孩童期的争斗一样,孩子之间的争斗,其实就是那个级别,超出界限,就不太合理了。同样,后文里的四娘,她能不能脱困于自身的局限和嫉妒的心态,取决于客观的环境变化。我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即便是阮玉郎,也有胜者即正义的心态。
  第69章
  正午的太阳,将那暴雨留下的痕迹全都烤干了,深绿的树叶又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厨下已经歇了火,没有先前那么热了。那帮厨的两个妇人提着食篮往各个院子里送饭去。九娘陪着魏氏继续将饭菜汤羹分到食篮里的碗盆中。
  “九娘翻过年要十二了吧?”魏氏轻声问。
  九娘笑着应了声是。
  “头一回我看见你,还以为你已经十三四岁了呢。”魏氏说的是真心话,九娘的个子,比她自己只矮半个头。
  九娘笑着说:“我姨娘说我小时候憋得太厉害,长起来蹿得就也厉害。今年已经长了半尺,害得她不停地做衣裳。”
  魏氏将九娘分好的饭菜搁好,盖上食篮的盖子:“你家几个姐妹看起来倒是都差不多高,也要好得很。表叔母没有兄弟姊妹,羡慕你们得很哪。”
  九娘一愣,这倒和她前世一样了,便问她:“表叔母是秦州人吗?婆婆翁翁家可都安好?”
  魏氏点点头,笑道:“我是秦州人,爹娘都还在,身子骨也都挺好的。太初的哥哥在秦州禁军,他们还能帮我们看着他点。”想起那个无法无天的长子,魏氏就忍不住笑:“你也熟悉六郎吧?我家元初那个脾气和六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一点都不像他爹爹!”
  九娘稳稳地将汤舀到汤盅里,嘴角却禁不住勾了起来。一言不合就动手,护短护到天上,难道还不像陈青吗?以前苏瞻就说过,陈青啊,看那些个只拿俸薪不干活的人时,不是鼻孔朝天,是下巴朝天。若是他眼睛能放箭,朝廷里尸位素餐的家伙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原来陈太初的哥哥倒和赵栩像亲兄弟!那陈太初的性子,随了谁呢?
  魏氏将汤盅收好,笑着把食篮递给帮厨的妇人:“你是不是想说太初的性子不知道像谁?”
  九娘噗嗤笑了,点点头,又接过来一个空的食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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