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_分卷阅读_19
挂掉电话,才发现江成屹不知何时已经取出冰箱里那碗炖盅。
刚才还没有做饭的意思,这会倒像是要亲自操刀了。
陆嫣没让自己的目光在他劲瘦的腰身和面无表情的侧脸上停留太久,回到房间,取出电脑,坐到餐桌边。
饭很快就好了。
很显然,江成屹不但知道怎么处理那碗炖盅,还处理得相当漂亮。
他做了两盘鲍汁捞饭。
鲍汁厚度适当,颜色地道,连米饭和西兰花都配得像模像样。
陆嫣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到嘴里,只觉得汁香味浓,回甘无穷,真舍不得一下子咽到喉咙里去。
吃完以后,她一时没忍住,溢美之词冲口而出:“真好吃。”
江成屹没理她,过了一会才说:“你晚上几点上班?”
“五点半。” 她主动收拾碗筷,走向厨房。
江成屹淡淡扫一眼她的背影。
家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只穿一套贴身的家居服,长腿细腰,臀部挺翘。
他脑海里忽然掠过几年前她穿着啦啦队队服的模样,白色t恤,白色百褶短裙,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屈着修长雪白的腿,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地看书。
篮球场上很多人,一路走过,周围射来无数道让人烦扰的火辣辣的目光,可偏偏没有一道是属于她的。
他假装没注意到她,一边抛着篮球,一边跟队友闲闲说着话,路过她时,她依然在埋头看书,连个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他越过她的肩膀瞟一眼她手中的书,嗯?漫画书,她不是六班学霸么,居然爱看漫画书。
这时候队友将篮球往后一抛,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他故意没接住,任篮球掉到地上,然后滴溜溜地碰到她的鞋面。
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洗刷得很干净,被脏兮兮的篮球一碰,鞋面立刻变脏了。
她终于放下书,抬头朝他看过来。
他若无其事俯身捞球,目光掠过她的膝盖,一怔,原来女孩子的皮肤可以细腻乳白到这个地步。
她还在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的目光太过澄澈,一眼就能看破他的心思。
他装作不经意地回看过去,她的态度依然很淡然,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她长长的睫毛忽然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了一下。
他慢吞吞地直起身,无所谓地淡淡说了句:“哦,同学,对不起。”
安山区分局
老秦等人凑在办公桌前研究卷宗,见江成屹进来,忙说:“江队,丁婧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跟汪倩倩一样,先被勒毙,然后被凶手用防水充气材料包裹,投入湖中。”
江成屹拉开电脑椅坐下,接过两份卷宗,翻到现场照片处,再一次仔细对比。
老秦望着江成屹:“江队,怎么样,咱们上午递上去的报告批了吗?”
江成屹点点头:“两桩案子的犯案手法有高度重叠性,系列作案的可能性较大,下午局里会开会讨论。”
小周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听了这话,挠挠头发:“一个是郊区燕平湖,一个是市内公园人工湖,这凶手看样子还挺喜欢水。可是不对啊,就算是连环杀人案,凶手为了磨灭证据,都希望尸体迟点被发现,可这个凶手非要弄个充气材料,让尸体浮在湖里,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江成屹将两个案子雷同的现场照片贴到展示板上,不说话。
老秦盯着照片,思索着走近:“江队,我记得在丁婧的案子还没出来前,你就说过汪倩倩的抛尸现场有种仪式感,如果这种猜测成立,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江成屹回想那晚发现丁婧尸体的目击者的话:黑漆漆的湖面,漂浮在其中的白色尸袋,胎儿浮在羊水中的既视感。
“凶手想要做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江成屹开口,“但你们应该还记得,在28日杀害汪倩倩后,凶手还曾在29日以汪倩倩的口吻给同事发短信。”
“对。”老秦点头,“像是为了争取时间。”
停了几秒,他试着分析:“如果凶手不这么做,汪倩倩的同事或家属很快会怀疑汪倩倩出了意外,继而报警或是四处寻人,这样一来,凶手很可能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布置理想的抛尸现场。假设真有仪式感可言,凶手宁肯冒着露出马脚的风险,也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要拖延时间,由此可见,对凶手来说,仪式感至关重要,纵观整个作案过程,理想化的抛尸现场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嚯。”另一名警员喝口热水,“这人真tm够变态的。”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江成屹用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下两桩案子的时间点,将笔丢回办公桌,“从丁婧早上出门——遇害——尸首被发现,总共只用了二十二个小时,整个作案过程一气呵成。再看汪倩倩一案,汪倩倩28号遇害,29号才被抛尸,为了伪造汪倩倩还在世的假象,凶手还不得不模仿她的口吻发短信,虽然最终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但从整桩案子的时间纬度来看,凶手欠缺流畅感。”
“江队你是说——”小周若有所悟。
“从汪倩倩到丁婧,凶手的作案手法已经越来越娴熟了。”
办公室静了一瞬,老秦啐一口:“靠,理解不了这些变态的想法,对了,江队,你早上让我联系喻博士,我打过电话了,但是喻博士前几天去了b市讲课,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喻博士?”小周两眼直放光,“喻正?那个著名的犯罪心理专家?他会跟我们一起办案?”
老秦瞅他一眼:“看把你兴奋的,江队说这几件案子有很多疑点,需要犯罪心理专家介入帮助破案,所以我早上才一起打了报告上去。”
这时又有几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一走近就将一个文件夹递给江成屹:“江队,那包从汪倩倩家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东西,前几天你让我们送法医那边去检查了,法医那边还原了一部分已经损毁的物品,整理分析以后,刚打了一份报告出来。”
江成屹一页页翻过。
大多是些日常物品,杂而琐碎,超市购物小票约有十几张、用完丢弃的护肤品好几管、还有零食包装、穿破了的丝袜……
目光掠到其中一张照片时,他的目光定住。
老秦几个凑过来一看,见照片上是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贴纸,有点像小朋友常玩的那一种,贴纸表面一部分已经被污水损毁,但看得出是个蝴蝶形状。
见江成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老秦纳闷:“江队,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江成屹眼睛仍紧盯着那张照片,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一次性保鲜袋装着的东西,搁到那张资料页上进行对比。
老秦和小周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
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虽然一个鲜艳完整,另一个暗淡破烂,但仍可以看出是同一款贴纸。
江成屹看向老秦:“你这就带着小周他们去丁婧家搜查,除了她家,还有她上班的外贸公司,卧室、办公桌,都好好找找,尤其注意搜检类似的贴纸。”
说完,给陆嫣打电话,可是接连响了好多声,都无人应答。
他穿上外衣:“我出去一趟,一会在局里碰头。”
第24章
陆嫣晚上上晚班, 为了夜里有精力应对各种急诊, 她需要提前养足精神,于是一吃过午饭, 就到卧室睡午觉。
上床后, 她发现手机不在身边,想了一下, 应该是落在了餐厅, 可是她一来怕会突然打进来电话,二来也怕刷手机分心,也就懒得再出去拿, 自顾自酝酿睡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睡着就开始做梦。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能梦到从前的事。可惜梦境并不完整, 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仿佛回到了七中图书馆门前,阳光和暖的日子,十八岁的她坐在邓蔓的旁边。
邓蔓在吃零食, 她和唐洁则在一旁说话。
忽然不知道说起了什么,邓蔓有所触动的样子,抬起头往前方看了一眼。
这场景她早已梦到过无数回,一到这时候, 她便会立刻转头看向邓蔓。
也就是一秒的功夫,邓蔓又低下了头,可是因为她一直在留意邓蔓,仍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目光里复杂难辨的情绪。
不知哪来的力气, 她突然就站起了身朝前看去,目光所及之处,跟记忆中一样,还是好几栋建筑物挨在一起。
邓蔓到底在看什么?
不,不是篮球馆,虽然她曾经以为是。
那么剩下的就是音乐馆和第三教学楼。
眼前的画面有一层黄沙似的,模模糊糊,无法辨清真相。
虽然身处梦中,她心里却越发空旷,总感觉好不容易碰到的一点真相,又要从眼前溜走了。
又惊又急之下,她回过头去摇撼邓蔓。
可是邓蔓似乎在出神,任她摇撼了很久也毫无所觉。
焦急的情绪堵在她胸口,仿佛受到某种启示似的,她脑中闪过一道光,愣了几秒,她缓缓闭上了眼,对,闭上眼,除了眼睛,她还有耳朵,看不见的东西,用听来捕捉。
她闭目听着,任凭风轻轻拂过脸庞。
慢慢的,耳边那原本难以辨别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那几栋看不透的建筑物里有音乐在响。
不对,不是乐器,是合唱团在唱歌。
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每天中午校合唱团都在音乐馆排练。
领唱的那个人声音特别高亢圆润,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是丁婧。
刚才邓蔓的那一眼中包含了好几种情绪:期盼、爱慕,更多的是惶惑和恨意。
而由于恨意太深太浓,目光得以实质化,如一根锐利的箭,笔直地从邓蔓的眼中射出去。
她大喘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邓蔓。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目光中?
当时的合唱团除了丁婧,还有谁在那。
她茫茫然地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哪一年,她曾经去学校查过合唱团的名单,可是那一次不知什么缘故,那一届的名单她没能找到。
耳边的歌声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寂然下来。
一切又回归原点。
她再回头去找邓蔓,身边却空空如也,而且这一回,连唐洁也不见了。四处张望了一会,她心里突然陷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直逼而来的虚空感让她不知所措,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即使在梦中,大脑依然能感应到主人的哀恸,为了避免负面反应在体内无休无止地蔓延,自我防御机制开始启动,几秒以后,陆嫣脑海里灰暗的画面逐渐退散,代之以金色的记忆。
她啜泣了一会,慢慢停止哭泣,哀戚的面容重新变得恬静。
很空荡,好像在教室,她眼前站着一个人,长得很好看,汗水亮晶晶地缀在他额上,脸上有伤,鼻梁和嘴角破了,殷红的颜色,直触人心。大玻璃窗外面,一轮绯红似火的夕阳静止在群楼之上,光线透过窗户,清清楚楚照亮眼前的画面。
那是他们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她有一点点难为情,可是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紧张,慢吞吞地从书包里翻出棉球和创口贴,然后回过头,踮起脚帮他处理伤口。
毕竟破了皮,酒精碰到伤口,其实是很痛的,可是他却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摆弄。
她的心跳得很快,先帮他处理好太阳穴,然后是鼻梁。还要帮他擦拭嘴角时,猝不及防的,唇上拂过一道热热的呼吸,他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心先是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便开始剧烈跳动,他的气息很好闻,有股青柠檬汽水的味道,他的呼吸很灼热,动作并不比她熟练多少,可是他每含她一下,她的身体便会变得更软一分,到后面,她整个人都如同陷进棉花堆里一样,变得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