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策:嫡女权谋_分卷阅读_34

  说这话的时候,她极为从容高雅,仿佛对面坐着的是经年好友一般,那股子周到随意,看的楼宁玉身后的青石一阵吃惊。
  灯光下,美人如斯,容色艳绝,她唇含笑意,就好像世间极致的妖姬,随时便可蛊惑人心。
  “自然。”楼宁玉微微一笑,温柔的眸子染上三分雾气,七分雅致:“郡主亲自为宁玉煮的茶,宁玉自然喝的惯。”
  楼宁玉的话,到底隐隐夹杂着一丝暧昧,可不知为何,自他唇边吐出来,便又好似本应如此那般,悠然安宁,犹如天边的白云,竟丝毫不觉轻浮,只平白让人心中微动。
  显然,苏子衿并不以为意,她神色不变,依旧笑容浅浅:“请。”
  说着,她素手指了指刚沏好的那杯茶,眸色淡淡。
  楼宁玉笑了笑,修长的手执起那杯茶,指腹在微光底下,泛着如玉色泽。他缓缓抿了一口茶,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轻声道:“郡主煮茶的手艺,倒是一绝。”
  苏子衿闻言,只是低眉浅笑:“公子谬赞,子衿不过是业余罢了,当不得一绝二字。”
  顿了顿,她又状似无意,问道:“不知二公主煮的茶,可比子衿好上许多?”
  司天骄烹茶的手艺,其实在锦都也算了出了名的一绝了。当初北魏皇朝的九王爷之所以爱慕司天骄,最开始还是被她的茶艺与马术所吸引。而如今苏子衿这话问出来,大抵含着试探的意味。也只有楼宁玉明白,她之所以问起司天骄,左右不过是要看看他与司天骄的关系究竟如何。
  几乎没有思索,楼宁玉便淡淡笑起来:“宁玉以为,郡主的手艺,并不比二公主差。”
  “公子果然是心较比干多一窍,”苏子衿一听,便施施然笑道:“难怪乎二公主会这般欢喜公子了。”
  楼宁玉的回话,其实很是讨巧,他说苏子衿的茶艺不比司天骄差,但也没有说苏子衿的茶艺比司天骄好,不过这话若是寻常人听起来,却会觉得自己是在被夸赞,想来楼宁玉果真是个极为剔透之人。
  “郡主过誉。”楼宁玉温雅一笑,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苏子衿,道:“郡主今日找宁玉,难道只是想请宁玉喝杯茶么?”
  “郡主过誉。”楼宁玉温雅一笑,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苏子衿,道:“郡主今日找宁玉,难道只是想请宁玉喝杯茶么?”
  其实,楼宁玉很不明白,苏子衿为何将他叫出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苏子衿是要找他叙旧情,可直到见面以后,他才发现,其实不然。他记得她,可是她却是不记得他了。
  也是,那样久远的事情,她又如何记得呢?即便是他,也有些记忆模糊,认不出她如今的模样了。
  察觉到楼宁玉眼中那转瞬即逝的落寞,苏子衿心下有些奇怪,毕竟楼宁玉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在她面前竟敢如此松懈么?再者说,楼宁玉这神情,偏偏好似他们之间曾经相识一般,那股子落寞,就是因为她全然不记得才浮现的。
  ------题外话------
  司言(阴郁面瘫脸):你都没有为我煮过茶!
  苏子衿(笑):……为何要给你煮茶?
  司言(面无表情):我非常不开怀。
  苏子衿(诧异):要抱抱、要举高高?
  司言(脸红):要亲亲
  苏子衿(一脸无语):……想得美!
  司言(皱眉头):不行,本世子要回来了!
  读者(开心到不能自理):阿言,你再不回来脑婆就是别人的了!
  ☆、99夜见楼宁玉(下)二更
  不过,苏子衿到底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只是缓缓弯唇,似笑非笑的盯着楼宁玉,不紧不慢道:“公子是东篱的皇子,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国都?”
  从一开始,苏子衿便只称楼宁玉是公子,就好像这锦都所有的人一样,没有人会称他殿下。他是质子,一个似乎被自己父亲……乃至全天下忘却的皇子,这样的身份,让苏子衿也不愿去提醒他的痛处。
  听到苏子衿的话,楼宁玉不由愣了愣,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往日里从容的笑,情绪淡淡:“郡主当是知道,如今的东篱,已不是我能够踏足的地方。”
  便是许多年前,也不是他能够踏足的地方,东篱文宣帝……他的那个父皇也去世了,如今正值摄政王当权,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有死有伤、也有被发配边疆的,又怎么可能能够容忍他回去呢?
  “公子在大景,就不想逃离么?”这一次,苏子衿全然露骨的说了出来,她不再与他打太极,而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将心中所想,几乎可以看作是脱口而出:“子衿以为,公子故意让二公主庇护,其实是为了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你想助某个皇子夺储罢?”
  说到最后,苏子衿的话中,显然有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某个’皇子是谁,他们都心中明白,而对于楼宁玉的想法与做法,想来她心中已然有数。
  这一次,楼宁玉温雅俊美的脸容终于微微一变,他看向苏子衿,眸光忽明忽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因为昭帝的忌惮,他不得不做一个`被囚禁''''''''''''''''在西宫的人'''''''''''''''',虽然是个皇子,但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从零开始积累,一步步爬上来。为了活下去,他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微笑与从容,是他根深蒂固的伪装,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着怎样的打算。
  可苏子衿却知道了,亦或者说,她看透了他的想法,看透了他的做法,这般轻易的便揭露出来,让他所有的阴暗面都暴露在阳光底下,一丝不挂。
  “郡主在说什么?”压制下心中的波动,楼宁玉轻声笑道:“宁玉竟是一句也不甚明白。”
  苏子衿闻言,依旧神色自若,她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唇边露出柔软笑意,仿若春水涌动:“公子可还记得方才青书在西宫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青书在西宫的时候,其实说的话并不多。然而,其中有一句话,是苏子衿让她务必传达的,因为她想告诉他,他们之间并不是敌人的关系。
  楼宁玉眸光微凝,下一秒便道:“是友非敌?”
  他记得很是清楚,当他问是何人的时候,青书答:“是友非敌。”
  只是,这样一句话,当真是他可以相信的么?
  “不错。”苏子衿勾唇笑起来,那一刹那,艳绝的眉眼仿若染上一丝春色:“我会帮你,堂堂正正的走出大景,踏进东篱的土地,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不过是寥寥数语,由着苏子衿说出来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泠然霸气,仿佛她本该就是位居高位的人,骨子里的那股尊贵冷绝溢出皮囊,不由自主的便让人想要去相信。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楼宁玉以及他身后的青石双双脸色微变。堂堂正正的离开大景朝已经是够骇人听闻,更何况苏子衿还说要他坐上皇位?若是这话出自其他嘴里,楼宁玉一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可这话竟是从苏子衿嘴里说出来?
  眼前的女子容色艳丽至极,她微微笑着,桃花眸子依旧从容高雅,无论如何都是丝毫看不出任何情意。
  苏子衿,你在求什么?
  “郡主为何要帮助宁玉?”转瞬之间,楼宁玉已然敛了所有惊愕的情绪,他笑吟吟的瞧着苏子衿,漆黑如墨的眸底浮现一抹蛊惑人心的温柔:“莫非……郡主心悦宁玉?”
  说到这里,他精致温雅的脸容倒映在如豆灯光下,白衣风雅、俊美若仙,犹如画中之人,瞧着便是极容易让人心动的。
  “公子以为呢?”对于楼宁玉的心思,苏子衿看的清楚,只见她从容一笑,缓缓道:“公子应当知晓,子衿与二公主可不是一类的人。”
  楼宁玉对司天骄有多少情意?苏子衿想,大概半分没有。他只不过在利用司天骄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而司天骄却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为他执迷不悟,很显然,除了那可笑的爱慕,想来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你与她确实不同。”这一回,楼宁玉竟是没有任何否认的嫌疑,他敛了迷惑世人的神色,只淡淡笑道:“你比她聪明,亦或者说……你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许多。”
  这世上女子无数,而苏子衿便就是那万分之一,最为独特且迷人的那一个,大约普天之下,没有多少人可以与苏子衿的手段谋略抗衡。同样,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像她这般,妖艳若魔、高雅似仙,能够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为一体,且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和谐,带着致命的诱惑。
  顿了顿,楼宁玉又道:“只是,郡主应当知晓,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宁玉不可能以身涉险。”
  即便是你……青丝,也不可能。
  “子衿可以给公子看一样东西。”苏子衿不置可否,轻声笑道:“看过之后,公子可自行决定。”
  说着,苏子衿看了一眼身侧的青烟,示意她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
  青烟点了点头,随即缓缓打开那木盒子。只见,木盒子中静静躺着一块玄铁腰牌,一看便是千年玄铁所制,腰牌上纹着双头麒麟,那麒麟看起来凶猛无比,仿佛随时会从玄铁上脱离出来一般,栩栩如生。腰牌中间刻着一个鎏金的刹字,显得异常威严。乍一看,整个腰牌在灯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泽。
  “你……是?”楼宁玉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苏子衿的面上。
  美人如斯,妖艳蛊惑。她神色从容贵气,一颦一笑仿佛画中仙子,不染凡尘。可偏生这样一个艳骨楚楚,又弱质纤纤的女子,竟是传闻中那个冷傲惊世、已然死去的人?
  “我是。”苏子衿幽然一笑,唇边像是绽放了一朵晕染开来的桃夭,那么美,也那么容易让众生颠倒:“我只是,侥幸活了下来。但从前种种,总该做个了断。”
  “好”楼宁玉忽然轻笑起来,他瞧着苏子衿,半晌,才道:“为何选择我?”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帮衬,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战友。就好像苏子衿,她既然想要报仇,依着她的才智,便不是非他不可。毕竟,他如今身陷囹圄,救他出泥潭,还要费一番功夫不是?
  “公子是最佳的人选。”苏子衿闻言,只低眉笑道:“一个在强压下能够如此坚韧、能够在暗中辅佐皇子夺储且势力渐丰的人,才是子衿最佳的选择。”
  苏子衿不是不明白楼宁玉的艰难,就是因为太过于明白,她才选择他。在楼宁玉为质子的这些年,前有昭帝这般眸光犀利、手段果敢的帝王在压制他,后有司言这般通透至极、权势滔天的世子在紧盯他。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楼宁玉本身还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谋夺司天骄的信任,成功躲进西宫,远离繁华。他为求出路,静静蛰伏,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且不急不躁,只待某天辅佐的储君上位,他便可称将相王侯,从此摆脱身份的枷锁。这样的心性与手段,不可不说,楼宁玉当称得上世上少见的人物。
  “郡主倒是看得起宁玉。”楼宁玉闻言,没有丝毫被夸的自得,只散漫一笑,贵气从容的脸容神色淡淡:“郡主难道不怕,赌错了人?若宁玉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日当真荣登帝位便翻脸不认人,郡主又该如何?”
  楼宁玉知道,苏子衿想要报仇,想要用他来对付如今当权的那位,可他不明白,在并不了解他的秉性的情况下,苏子衿为何胆子如此之大?
  “无妨。”苏子衿抚了抚左手戴着的赤炎玉镯,感受到玉镯上传来的温热触觉,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你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我也算没什么遗憾了。他那样在乎权势江山的一个人,一旦失去了江山,便是生不如死,如此这般,我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苏子衿口中的‘他’,楼宁玉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是谁。毕竟,在她‘死去’的消息传出来后,权力攀升的最快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烟京,离开东篱这么多年,青丝……为何会有那般境遇?又为何会与那个人扯上关系?
  见楼宁玉没有说话,苏子衿便又道:“公子如今既是答应了子衿,那位皇子那边……可是要交代清楚才是,毕竟一旦事情败露,陛下是决计不可能留下你的,届时便是子衿使用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自然。”点了点头,楼宁玉低声应道。
  苏子衿的话,楼宁玉自然是清楚的。她让他切断一切有关大景朝皇子间的权力争夺牵扯,趁着还没有人察觉、没有人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一个不去沾染大景朝的皇权、安安静静的质子,只有这样,昭帝才有可能放他离开。
  而后,他又道:“宁玉不知,郡主是如何知道这不争气的下属,是宁玉的手下?”
  对于青石在苏子衿面前暴露一事,其实楼宁玉一直不太明白。毕竟,青石也算是做事稳妥的,而苏子衿也不会掐指一算,又如何能够这样笃定?
  “不过是派人跟踪罢了,”苏子衿闻言,淡淡笑道:“你的手下虽武艺很好,但轻功……似乎还不算多么出色。”
  苏子衿东街杀马时,确实察觉到了有人的窥视。在那群百姓中,唯独一个黑衣男子极为冷静,于是,苏子衿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悄悄遣了暗卫中轻功最好的人跟上去,最后便发现,那人竟是楼宁玉的手下。
  听到苏子衿的话,青石脸色便红了起来。确实如苏子衿所说,他的武艺不错,唯独差的便是轻功这一项了。因着身子不够灵活,他练了许多年却依旧在轻功上没有丝毫长进,但到底他虽轻功不算多么出色,却是比起许多人都是不差的。
  这样一想,他便知道,大约是苏子衿的手下之人轻功太过出生入化,以至于对他能够跟踪的无声无息。
  楼宁玉听到苏子衿这么说,不由有些微愣。他竟是没有想到,答案如此简单,许是苏子衿给人的感觉太过高深不可测量,以至于他下意识的,便将有关于苏子衿的一些事情,想的极为复杂。
  “夜已深了。”楼宁玉笑了笑,缓缓起身道:“若是郡主再无吩咐,宁玉便自行回宫了。”
  苏子衿闻言,抬眸看向楼宁玉,不紧不慢的攒出一个笑来,道:“公子若是有事,便随时联系子衿,好歹如今我们也是一条战线的了。”
  苏子衿的话,楼宁玉大约是知晓的。她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便要与她商议。
  还未等楼宁玉回答,苏子衿便又朱唇微动,笑的温软可亲:“若公子觉得闲下来的时间有些无趣,大可以好好研究一番如今东篱的情势,毕竟……东篱才是公子的主战场!”
  “宁玉省得。”楼宁玉闻言,温雅一笑,风流而清贵:“郡主切莫忧扰……”
  回到西宫的时候,天边渐白。楼宁玉没有去歇息,而是站在窗前,神色莫辨。
  他的手中,捏着一把极小的匕首,那匕首看起来袖珍,实际却很是锋利。
  回忆缓缓袭来,他忽然想起,曾经因为自己的弱小与怯懦,被那些人打的浑身是伤,一度寻死……
  他是东篱文宣帝的第三个儿子,曾经风光无限,最得帝王宠爱。他母妃柔贵妃是南安侯府的嫡女,生的貌美多才,当得烟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很得文宣帝喜爱。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楼宁玉六岁那一年,一朝事变,南安侯府被指通敌卖国,柔贵妃也被抓住与人偷情自杀身亡。于是,他一夕间,成了混淆皇室血统的野种,父皇眼中的污点。
  他被人欺辱,被人践踏,可是,他不敢反抗。他的亲人,死去的死去,被发配的发配,就连最疼宠他的父皇,也不再看他一眼。他在东篱,度过了最是难熬的一年,七岁那年,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质子被送到大景朝的时候,年幼的楼宁玉突然之间,便想要一死了之。
  那一天,天气很好,春日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在大地之上,照在他稚嫩白皙的脸上。他偷偷跑出了皇宫,心中想着,这肮脏的地方,让他痛苦至极的地方,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意死在那片土地上。
  他很是顺利的出了皇宫,只是,他终究是低估了人世的可怕,在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他一个落魄、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一时间被沿街的小乞丐拉进来小巷子,抢走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就连衣物,也被扒了过去。
  就在他心灰意冷,放弃挣扎的时候,一个玉雪玲珑的小姑娘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喂!”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将手中的衣物递到他的面前,显然是从方才那群乞丐手中抢夺回来的:“这是你的衣服吧?”
  他微微抬头,瞧见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小袄子,一张可爱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见他呆愣愣的,那小姑娘便将衣服塞到他手上,摇了摇头,语气怜悯:“这可怜的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乍一听这话,他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最多和他一般大的年纪,怎的语气如此有趣?他长这么大,倒是从未瞧见有人这般老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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