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官路_分卷阅读_152

  小二和三名伶人却已经看在眼里,顿时脸色一变,也不再纠缠,福了福拿了赏钱就走了。
  饭后林重阳对赵大虎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青云庵往哪里走,时间来得及咱们就直接去青云庵,不要跟人说咱们的事儿。”
  赵大虎点点头,“公子放心,咱省的。”
  林重阳望着他背影看了一眼,这个赵大虎哪儿都好,沉稳干练,办事利索,就是……在府城的时候他就没少和那些差役一起去那种地方,这个也没办法,毕竟血气方刚,这时候的男人也没太多这方面约束。
  他扭头对正给他铺床的林大秀小声道:“爹,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林大秀抬眼看他,“客栈还是那些人?”跟着他们的锦衣卫。
  林大秀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在府城和济南的时候,爹你去过青楼吧?”
  林大秀顿时一囧,然后点点头,“有时候他们会找我去喝酒,大家就是听听曲儿,做做诗。”末了还得叮嘱儿子,“你还小,就算他们找你参加文会也不能去。”
  林重阳笑道:“爹,我懂。”
  林大秀扭头看他,你懂什么?还一副真懂的眼神,“你去过?”
  林重阳使劲摇头,“我对姑娘和曲儿都不感兴趣,我去干嘛,再说了,我们举办文会是赚钱的,去那地方花钱流水儿似的,谁犯傻谁去呢。”
  林大秀:“……”
  林重阳不逗他爹了,“爹,你也听过那么多曲儿,那你说说,那些曲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他指了指自己的笛子,“我和老爷子也一起吹笛子,琴箫合奏。”
  林大秀想了想道:“倒是有几个琴艺不错,唱腔和婉转,清雅不妖,众人也都喜欢去听。”
  林重阳点点头,“这是正经大青楼了。”这些地方的姑娘都是受过良好培训的,文学、音乐素养都很高,很多落魄文人的作品都是考她们传唱才传播开来的。
  这一些其实和官妓水平差不多。
  还有一些不正经的私窠子,那里就纯粹是皮肉生意,就算是唱曲也是荤得不能再荤的,一般读书人是不会去的,毕竟读书人要的是风雅之下的水到渠成,基本不会那么直接。
  “那爹你觉得客栈这几个姑娘弹得如何?”
  怎么说林大秀也混过场面的,比他知道得多,他也没听过几个人唱曲,无非就是集市或者茶楼听来的,经验不足。
  林大秀微微颔首,“不错。”
  那就是挺不错了。
  林重阳倒在被子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爹,你说路边这么几个客栈,也不是什么繁华大城,比县城都不如,可这里唱曲的姑娘水平居然跟济南府大青楼的差不多,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他这么一说,林大秀也觉得,毕竟这一路上从莱州到济南,也不是没听过曲儿,尤其是茶楼、客栈的,大部分都是只会那么几首,弹得唱的只是过得去,这几个女子虽然打扮得轻浮妖娆,可技术是过硬的。
  林大秀拖了把椅子坐下,“你怀疑他们是黑店?”
  林重阳摇头,“黑店不至于吧,开在官道上风险太大。”他笑起来,“可能我太敏感,就几个姑娘而已,或许人家就是突然想表现一下。”面对林大秀这样的大帅哥,老太太都笑得格外灿烂,何况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唯性别,不管年纪和职业。
  过了个把时辰,赵大虎来敲门。
  林重阳开门让他进来,见他已经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也利利索索的。
  林重阳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让他入内。
  赵大虎道:“公子,我去打听清楚了,青云庵就在泰山附近,到了那里一打听便知,很好找。”
  林重阳点点头,让他去休息。
  赵大虎没走,却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小的还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重阳示意他缓一缓,然后走到窗口看了看,又开门看看外面,这才将门关上,让他说。
  赵大虎低声道:“客栈的人倒是打听咱们的消息,问咱们何方人士、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小的就说济南来的,到泰安探亲。”
  林重阳道:“你回的不错。”真真假假,这样才自然,济南来的,不是很远,泰安探亲,也不孤单,有什么事情好照应。
  赵大虎又道:“他们试探小的,说看着不像济南人士,还说两位公子是读书人,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想打探咱们家里的事儿。听起来都没什么过火的,只是小的总觉得别有用心。”他自小跟着他爹外出卖肉,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后来在府城又和衙门打交道,更积累了不少经验。
  林重阳道:“夜里小心些,明儿一早咱们就赶路。”就算有问题,也没人敢在这里动手,毕竟这是官道,人来人往太打眼。
  夜里除了几个投宿的,倒是也没异常。
  第二日一早,外面嘈嘈杂杂的有些吵闹,林大秀和起身看了看,见有人忙着套牲口整装出发,还有几个挑担推车的货郎。
  很快林重阳也穿衣下地,两人收拾齐整,赵大虎就带了小二来送洗脸水、早饭。
  因为有所怀疑,所以林重阳这时候就将携带的弓箭以及匕首故意露出来让那小二看见,再慢慢地收起来,“爹,吃了饭,咱们先去泰安亲戚家再去泰山。”
  小二笑道:“公子去泰山是游玩还是参加佛诞日啊。”
  林重阳好奇道:“最近有佛诞日吗?”
  小二点点头,“有啊,真空老祖诞日啊。”
  林大秀道:“既然是真空老祖,那便是道家神仙,怎的又说佛诞日?”
  小二挠挠头,“这个小的可就不懂了,都是这么说的,小的也就这样跟着说。”
  林重阳又问:“这佛诞日去的人多吗?”
  小二立刻一脸兴奋,“多,南来北往的全都去,几位这是赶得早,要是再过十天,这客栈住宿吃饭都要贵上好多呢。到时候咱们石敢当的村子都是客栈,家家户户都能招待一些香客,赚的银钱比地里刨插一年的还多呢。”
  这么大的规模?
  林重阳平日读“闲书”多,这时候就看出用处来,八月二十二佛诞日,指的是燃灯佛,也就是释迦牟尼的师父,所谓的三世佛,过去、现在、未来的过去佛,但是书上说的是燃灯佛或者燃灯老祖,倒是未听过真空老祖这个叫法。
  他问问小二,小二也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大家都这样叫。
  他们吃过早饭,林大秀又让小二给送了些干粮,再灌满水囊,然后准备出发,林重阳走到窗台往外看了一眼,却被什么吸引了视线。
  第120章 嫌犯、诱饵
  只见楼下居然出现了一个推着车子的货郎, 他头发花白, 穿着粗布短褐, 微微有些驼背,车子上一边是女人们的稀罕物, 右边就是小孩子的稀罕物。很快又有一个货郎和他会合, 这一个推着一车子的吃食,两人还拿了一块纱布盖上, 以防落灰。
  林重阳居高临下地看着, 这货郎车子跟当初报案人描述的差不多, 摆放货物的木格子和小车地盘之间是有空隙的, 起码有一尺多高的距离,入口在两车把之间, 货郎站着的位置。
  他画过画像, 自然记得模样,只是从上面看不见,于是就招呼赵大虎和他下去。
  赵大虎闻言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随着他跑下去。
  林重阳出了门见那俩货郎已经走了, 赶紧跑着追上去,“等、等等。”
  那俩货郎却跟没听见一样,反而还加快了步子。
  林重阳只得大声喊道:“等等,我要买糖。”他示意赵大虎不用靠近。
  这时候那个推着糖果车子的货郎果然就停下来回头看, 林重阳立刻一副馋嘴少年的模样跑过去,故意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埋怨道:“我说老头儿,你是不是聋啊,我喊你半天呢。”他用袖子扇着风, 然后招呼他掀开纱布,“你快点,别耽误我买糖,多买两包路上好吃。”
  那老货郎看见林重阳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眼神贼亮,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老头子的模样。如果不是林重阳特别留意,又因为每日练箭不辍,眼神格外好使,只怕还看不见呢。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眼睛里闪烁着慈祥的光,笑得十分憨厚,“小公子想买糖啊?要什么样的,我这里样数可多了,有桂花糖、高粱饴、麦芽糖、窝丝糖、千层酥糖、小猴尿尿、小金豆……”
  他说的都是小孩子们的最爱,林重阳自然要配合着两眼发光,尤其是那个小猴尿尿,冬天的时候和这时候还不一样。
  冬天的时候,是捏一个糖人孙悟空,然后用热的铁钎子从上到下钻个洞,底下粘个小汤碗,上头浇灌糖稀,小孙悟空就会不断地往下流糖稀,小孩子就可以用小汤勺舀里面的糖稀吃。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
  这时候天还热,不是吹的糖人,而是油炸小面猴儿,也不容易坏,浇上蜂蜜糖稀,也是小孩子的心头好。
  林重阳趁他掀开纱布的时候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断定这个老头儿就是画像中的一个,他不动声色一副寻思要要买什么的模样。
  老头儿在他寻思的时候就套他话,问他跟着家人来的?从哪里来啊,去哪里啊,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林重阳有的回,有的就不耐烦地懒得说,至于名字他就说自己叫林玖,何方人士,他就说济南的。管他们信不信,反正赵大虎这样说的,他也要这样说才不会有破绽。
  老头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公子长得真俊,跟画上的金童玉女似的,家里姐妹肯定也俊吧,说媳妇了没?”
  林重阳不耐烦道:“哎呀我说老头儿你真啰嗦,谁稀罕说媳妇啊,万一她抢我糖吃呢?”
  老头子哈哈笑起来,“木事,木事,我多给你些,几个人吃也够的。”
  林重阳很认真地指了几样小孩子最爱,老货郎高兴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上,最后还送了他一包五颜六色的糖豆。
  “小公子,可慢着吃,吃多了仔细牙疼。”他还不忘了叮嘱林重阳。
  林重阳寻思要是逼真一点,自己应该迫不及待地把颗糖塞进嘴里才行,不过他不确定到底那种糖里有迷药,就露出一副想吃又顾忌身份偷偷摸摸的样子,用袖子挡着假装吃了一颗,其实往嘴里塞了一块自己平日带着的薄荷糖。
  老头儿看他腮鼓鼓的,嘴巴还紧抿着,似是怕人笑话,就笑道:“慢着吃,别噎着,记着不能多吃,尤其是糖豆,吃多了坏牙齿。”
  林重阳点点头,给了钱就走,回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锦衣卫正站在旁边铺子门口盯着他瞧,在艳艳的日头里,眼神能瞧着人发冷的估计也只有锦衣卫和刽子手。
  他告诉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锦衣卫看。
  他示意赵大虎在下面留意着,看看他们往哪里去,自己则上楼找林大秀。
  客人们已经相继离去走廊各房间的门大开着,林重阳提着那袋子糖正走着,突然旁边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拽进去摁在墙上动弹不得,那人一手捏着他的下颌一手屈指弹在脸颊一侧,再用力一顿,那颗糖就被迫吐出来。
  原以为遇到歹人,现在他知道不是,疼得他下巴脱臼一样一声发不出来,只能怒视着对方。
  对方神色冷峻,浓眉深眸,眼神也十分不善,竟然是那个青年锦衣卫。
  糖一被抠出来,林重阳就恢复了自由,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你、你干嘛?”
  很快林大秀循声冲过来,“小九?”他扭头看着那锦衣卫,下意识就护在自己儿子跟前,“阁下有何贵干?”
  那青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和那货郎认识?”
  林重阳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糖,“不认识,买糖而已。”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
  那青年就蹲下将散落在地上的糖果一样样捡起来放回那个草黄色的纸袋里,起身道:“这糖可不能乱吃。”他拈起一颗姜黄色的糖豆,嗅了嗅,闻到淡淡的薄荷味,“你吃的是这个?”
  林重阳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这个?”
  青年却不回答问题,继续道:“等你吃个十来颗,就会昏昏欲睡,再多吃两颗,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睡得人事不省。”
  林重阳差点脱口问他和那个货郎是一伙儿的,出口硬是改成,“你怎么知道?”
  青年锦衣卫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们靠着这个拐骗不少孩子。”
  林重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那还不赶紧将他们抓起来?”锦衣卫不是有巡查缉捕的职责吗,他可以作证,这个人就是画像里的其中一个!
  青年一副你读书读傻了的眼神看他,慢慢地将衣袖从林重阳手里扯回去,“赶你们的路,不要多管闲事。”说着抬脚就走。
  他临走的那一瞥,林重阳突然想起什么来,“哎,我知道你是谁了。”他拔脚追上去,“即密书铺你记得吧。”
  青年身形一滞,“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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