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记_分卷阅读_61

  而李重年不同。
  一则他是个二儿子,上面有个哥哥能干又争气,他打小肩膀上就没担子。
  另一点,李家妈妈怀他八个多月的时候摔了一跤,几乎是拼了一条命才把他生下来。李妈妈到现在,一说起他刚出生时憋得青紫的小脸还会抹眼泪,谁还敢给李小爷一点委屈受?
  李嘉和到现在都记得,他在书房里焚香烹茶练毛笔字,被外面一阵嘈杂引得下了楼。刚下过半道楼梯,就看见李重年直直跪在地上,祖母的龙头拐杖带着风声敲到他背上,打得他呲牙咧嘴,就是不肯求饶。爸爸凑上去解释,也被骂得灰头土脸。
  后来他才知道,是爸爸带李重年去的赌场,言曰见世间百态,练火眼精金,顺便输大钱练魄力。真是不靠谱的老爹坑儿子,李重年从小跟爸爸最亲,挨着打,还不忘安慰地朝爸爸扮鬼脸。
  傍晚李嘉和溜进李重年卧室,因为祖母下了命令,谁都不敢给他送药,到他进门时,李重年还趴在床上直哼哼。到底是半大的毛头小子,大人面前装得铁骨铮铮,一背过人,马上现原形。
  李嘉和忍不住教训他:“祖母的脾气你不知道?偶尔示个软、求个饶,谁还能看轻了你不成?”
  李重年笑嘻嘻不当回事:“我这会儿说我错了,下回再被抓到,估计还是逃不了一顿打,不如让老祖宗出够气,憋坏了容易伤身体。哎哟你手轻点,小爷我皮嫩着呢。”
  “在谁跟前称小爷?”李嘉和的手加了一分力气,“明知道祖母心脏不好,还成天给她惹事?”
  听到李重年疼得嗷嗷叫,他又把力气放小,无奈地叹气:“下次你们去赌场叫上我,没见过光玩猜大小,就能把筹码输光的,你以为祖母是气你去赌博?她是嫌你太笨,丢了李家的脸!”
  ……
  在他们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里,几乎每次见到李重年,他总是会挂点彩。
  小到眼角贴着创可贴,大到吊着胳膊套石膏,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死气沉沉躺在医院病床上的。
  南方暴雨,李嘉和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立刻赶回去。等他从机场奔到医院,李重年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神志清醒,能说会唱,大概还有精神折腾人。
  看周意满脸色难看地迎上他,李嘉和心里就有了数。
  周意满从李重年转到普通病房起,就没离开过他身边,谁劝都不好使。好在按李嘉和的意思,这事儿捂得严实,真正亲近的人都还没听到风声。
  他醒来的时候,她正拿着棉棒帮他往嘴唇上沾水,心思全在他暴皮的嘴唇上,一点没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
  等对上他半眯着的眼睛,周意满差点没把棉棒插到他鼻子里。
  面面相觑半晌,周意满起身去叫医生,袖子却被李重年扯住。他根本使不上力气,只是把手指挪到她的衣服上,但足以让周意满动弹不得。
  她坐回床边低下头,哄小孩子一般,把他的手指小心的握在手里:“我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李重年猛地大喘一口气,抬起还裹着绷带的左手,作势要捶床。
  周意满连忙伸手轻压住他:“我不去了,你好好躺着。”说完就按铃,眨眼功夫,医生护士围了整整一屋子,检查的,记录的,很快悄悄把事情办好。
  李重年除了在大夫掀被子时皱了下眉,其他时间都乖巧的任人摆布,头微微歪着,眼神一直黏在周意满脸上,手指放在她手心里。可一旦她有想起身的苗头,李重年马上激烈的动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直往外暴。
  周意满真要被他吓死了,哪敢违他的意?心里又惊又慌,一直靠在他床头握着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等傍晚医生把检查结果告诉她,知道李重年没有大碍,她才浑身虚脱地松了一口气。
  打起精神,周意满把家里送来的晚饭拿摆好,想扶起李重年喂饭。可她的手才碰上病床的起降按钮,李重年就差点把吊瓶的针头给拽掉。
  周意满连忙喊护士重新扎针,又摸着他的脸安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重年侧头,张嘴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她的掌心。周意满像是触电一样,下意识握拳收回手,李重年马上又挣扎起来,完全不肯配合护士的扎针。
  周意满直起身,看着李重年故意发脾气,眉头拧成一团。她把手足无措的护士打发走,无力的倒在床边的椅子里,支肘撑着额头:“我知道我你想折腾我,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配合医生把身体养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达到了目的,李重年的表情一下子松动起开。他翻过手朝她伸伸指头,等她听话的走过去弯下腰,他勾住她的发梢,把她的脸扯到眼前。
  这把戏他们之前玩过,周意满随着他的动作踉跄了一下,认命地趴在床前,亲了亲他还带着伤的下巴:“我先叫人帮你把吊瓶挂上,好不好?”
  李重年不点头也不摇头,默默松开了缠着她头发的手指,虽然眼神还是片刻不离周意满,但见她离开床头,走到门口叫人,也没闹脾气。
  周意满满心欢喜,等吊瓶挂好,就把李重年的床背调高,用勺子舀白粥给他喝。
  李重年开始吃得时候倒还老实,但还没到第三勺,他就抿着嘴,怎么哄都不肯张开。周意满稍微使点力气想往里塞,他马上就翻了脸,一把把勺子打开,半勺粥全撒在被子上。
  “你想怎么样?”周意满脸色有点难看,怀孕加劳累,她最近的情绪特别不好控制。
  “你为什么来照顾我?”李重年费劲地开口,嗓子哑得像破铜锣,他胸口起伏地喘着粗气,眼睛里的光亮刺眼,“不是嫌我脏吗?为什么抓着我的手?为什么亲我?为什么喂我吃饭?”
  “因为你是李嘉和的弟弟,他拜托我照顾你。”周意满垂着眼睛收拾被子。
  李重年像是被她的话扇了一巴掌,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半晌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没事,你用不着激我,我这人犯贱,早就不在乎这个了。但别人在不在乎,可就不好说了……你说,要是我哥知道你跟我上过床,他还会不会跟你结婚?”
  “我以为我们说得够清楚了。”周意满胸腔里都开始发疼。
  “本来是清楚了,可那花盆一砸,又不清楚了。”李重年胡搅蛮缠,“你不知道车祸是怎么回事吧?我被你砸完之后,开车去医院,路上突然就开始发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没查出来,估计是把我这伤当成车祸造成的了,可到底谁干的,你不会不清楚。”
  李重年咧开还干裂的嘴唇,一滴血珠从唇边落到被子上,他浑然不觉:“周意满,你欠我的,我要你还。这生离死别一经历,我总算想明白了,凭什么我被你折磨得要死要活,你还能整天乐呵呵的?我就是要缠着你、欺负你,让你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周意满盯着他还在渗血的嘴唇,伤心到手指发抖:“你用不着威胁我,我有嘉和,将来还会有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很多事慢慢就不会再被在意了。”
  “孩子……”李重年在嘴里念叨了两遍,抬头看向她的肚子:“我从来没做过措施,还在你危险期,你就没有……”
  “怎么可能?”周意满带着怜悯和嘲讽对他笑,“我不会不明不白让自己出事的,每次和你做完,我都会马上吃药,要是我真的怀了孕,只可能是那次在李家大宅和嘉和……”
  “亲我。”李重年打断她,平静地说。
  “嗯?”
  “想让我吃饭,就自己爬上来亲我,舌头伸进来的那种。”
  周意满摔门离去。
  李重年真的再也不肯吃一口饭,甚至见到人进屋,就会摔东西怒吼,根本不配合医生的治疗。
  看到快跪在门口的主治大夫,周意满妥协了。她锁上门,面无表情地问李重年:“我亲你,你就肯吃饭,就肯接受治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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