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风华录_分卷阅读_1
书香门第【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颜风华录
作者:华飞白
文案:
无论是前世或是今生,李遐玉的生命中似乎都充满了悲伤。然而,前世她只能郁郁而亡,今生却决不能让命运摆布自己。失去父母又如何?失去心爱的夫君又如何?她依然能够按照自己的信念,坚定地走下去。只是,她却从未想过,当信念崩溃,死去的夫君再度复活且充满了秘密,她又该如何面对。
看文请注意:
(1)平行世界的大唐,设定承接上一篇文。
(2)有比较狗血的梗,无宫斗宅斗各种斗。(3)男女主1v1,互相忠实始终如一。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主角:李遐玉,谢琰 ┃ 配角:李遐龄 ┃ 其它:陈郡谢氏,世庶通婚
==================
☆、第一章 雪夜相遇
甫进入十月,位于塞北的夏州境内便降下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白雪不仅盖住了已然枯黄的草场,亦令长泽县城这座边关城镇增添了几分雄浑之外的景色。然而,伴随着萧萧风雪而来的,并不仅仅是令人难耐的酷寒烈风,还有驿道堵塞、胡族异动等消息。当然,作为镇边城镇,几乎每年都会传来这些消息。只要没有战事,这一切便与长泽县城内的百姓们无关。而自从东突厥颉利可汗被俘,率部降大唐之后,夏州已经十年未曾燃起烽火了。
入夜之后,风雪依旧呼啸,长泽县城诸里坊内渐次亮起了万家灯火。虽然宵禁之时未至,但行人无不加快脚步,匆匆往温暖且明亮的家宅中而去。在这种时节,若非有要事在身,谁会顶着刺骨的寒风大雪在外头流连?
不多时,街道上便已是空无一人。然而,在这人人都赶紧家去的时刻,却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悄悄地离开了自家宅院,一步一步往外挪去。此人虽然穿得很暖和,但因身量幼小的缘故,在这萧萧风雪中走得尤为辛苦。过了许久,他才堪堪离开坊门,来到外头的大街上。
风雪呼啸而来,卷起的雪花尽数扑打在他身上。由于视线受到遮挡,昔日熟悉的高大坊门、坊墙也仿佛陌生了许多。且此时已是黑夜,周遭除了积雪之外便是乌压压的一片。定睛看去,仿佛这些暗影都有些张牙舞爪起来,无数魑魅魍魉隐藏其中。
油然而生的些许怯意,让此人禁不住退了几步。不过,他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又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多时,就远远看见武侯夜巡的灯火,他心中微微一跳,转身四处找地方躲藏——虽说眼下并未到宵禁的时刻,但他年纪太小,孤身出行难免引来武侯盘问。而此时此刻,他最不需要的便是引起他人注意。
然而,一行人越来越近了,他不断左右张望,却始终未能寻着合适的躲藏之地。正焦急之时,一双手从坊墙边的雪堆里伸了出来,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风声如呜咽,送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雪洞里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他们这才有余裕互相打量对方,靠着雪光依稀辨别彼此的面容。先至者是个穿着兔皮长袄、戴着小帽,年约十一二的小少年,后至者则是个穿着狐裘、覆着兜帽的八九岁小少女。
“方才真是失礼了。不过,快要宵禁了,小娘子怎么不家去?”小少年问道,颇为彬彬有礼。而且,他声音中含着几分笑意,令人闻之尤为亲切。
“郎君为何在此?”小少女几乎是同时问道,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他,充满了警惕。
“我与叔父走散了,身无长物,正愁无处可去。”小少年答道,“本想找一户人家投宿,却因没有过所而无人收留。”他从未想过,这些边关的民众竟然如此谨慎。因惧怕他是薛延陀人的细作,即使见他完全是汉人长相也不敢随意留下他。风雪肆虐,他实在无处可去,这才只能自己悄悄筑个结实些的雪洞暂时栖身。
小少女略作思索,道:“郎君的官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口音,应当不是薛延陀人。这里的百姓说话都带着夏州音,无法辨别长安官话,才觉得你甚为可疑。”
“小娘子的官话也说得很不错。”小少年夸赞道。
“我家祖父祖母曾在长安生活过,一向只说官话。”小少女回道,微微探出首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焦躁又有些沮丧,“快要宵禁了,恐怕今夜出不得县城了。”其实,她出门时便觉得自己走不了多远,只是不试试难免有些遗憾罢了。
“小娘子独自出县城作甚?城外危险得很,说不得便有野狼群与马贼呢?”小少年道。
“今日我突觉心中不安,担忧阿爷的安危,很想去探望他。”小少女叹了口气,“不过,阿爷所在的营地离得远,便是坐牛车,也须得走至少一日。”她此举确实有些过于冲动了,但却不曾后悔。只是,心中的担忧只能暂时放下,待明日再说了。
若是过了宵禁还在外头,便是违律了。小少女并不打算冒险,便钻出了雪堆,举步往回走。不过,走了两步,她便忍不住停了下来,回首望向仍然藏在雪堆中的小少年:“风雪这般大,你若当真在此过夜,恐怕会冻坏。”
小少年噙着笑容:“小娘子可愿收留我?”
“随我来罢。”
悄悄出了一趟门,又带了一个人回来,宅院里却没有任何人发觉。小少女将院门关上插好,既有几分庆幸又有些担心。阿娘并不懂得如何管束仆婢,也不愿细思细想,一心只顾念着如何亲手照料阿爷与他们姊弟二人。若不是身边还有祖母赐下的婢女守着,恐怕这宅院里早就乱成一团了。但,这样其实也并无不妥。能得到阿娘的亲手照料,每日听着她温声细语的叮嘱,她与阿弟不知有多幸福呢。阿娘不擅长做的事,便交给她来做就是了。
虽然宅院轩阔得很,但到底也不过是座二进的小院子而已。小少女对自家下人的行迹了如指掌,躲躲藏藏地穿过几道门,避开两三个粗使仆婢之后,便成功地带着小少年回到了她所住的内院东厢房。她的贴身婢女阿长正一脸苍白地坐在榻边,见她回来了,猛地跳将起来,哭泣道:“元娘终于回来了……吓坏奴了……”话音未落,她便瞧见后头的少年郎,泪流得更是汹涌:“元娘怎么随随便便就将外人带回家来了?”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无处可去,我们收留他一夜又何妨。”小少女道,“你且去将阿弟唤来,就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他过来待客。”
“可是……娘子还不知情呢。”
“阿娘今日心情不佳,不必教她烦恼了。”小少女道,“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她身为长女,一向早熟,又曾得祖母的悉心教导,颇通晓些中馈之事。因而,她在仆婢当中的威望,素来也比母亲孙氏更高些。
阿长犹豫片刻,觉得这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并不像什么坏人,便推门出去了。
小少年规规矩矩地立在门边,双目微垂,并不随意探看打量。他虽然穿得很普通,但举止做派有礼有节,显然并不是平民子弟,而是官家子。小少女不着痕迹地看了他几眼,坦然道:“郎君请坐。”
小少年便在榻边的茵褥上坐下来,背脊挺直。他虽然意欲尽力放松,不教寻常人看出什么不对之处,却因长年累月所受教养之故,依旧隐约可见风骨斐然。
小少女依稀觉得仿佛在何处见过这种人物,细细一想,却只能心中一哂。恐怕是记岔了罢。以她日常的交际,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人?恐怕寻常官家子都没有这般气度教养,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等出身。“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我姓谢,名琰,族中行三。”谢琰答道。
“我姓李。”李遐玉道。
谢琰也知道,她是女娘,不便告知他人自己的名字,便微微笑道:“多谢李娘子相助。”
李遐玉摇摇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眼下我阿爷不在家中,恐怕留不得谢郎君太久。”
“能得李娘子收留一夜,已经是万幸了。”谢琰道,“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
“我会遣家中部曲陪着你去打听叔父的下落。”李遐玉道,“长泽县城并不大,一日下来应该会有些消息。若不尽早与叔父团聚,你身无分文又没有过所,恐怕很难在长泽县城中生活。”
“多谢李娘子。”谢琰行了个叉手礼。能养得起部曲的人家,一家之主又在军营之中,大抵应该是附近折冲府的武官了。不过,眼前这位小娘子的仪容举止、言行气度,却并不似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他心念微动,并未再细想下去。毕竟,这位李家小娘子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揣摩过甚反而是唐突无礼。
这时,一个梳着双髻的五六岁小童推门而入,好奇地瞧了谢琰一眼,朝他行了礼。
谢琰还礼,并不因他年纪幼小而心生轻视,笑道:“我是谢琰谢三郎,小郎君如何称呼?”
“李遐龄,谢郎君唤我玉郎便是。”小家伙看着稳重得很,完全不像寻常小郎君那般跳脱。他听了阿长带的话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忧,因而急匆匆地便赶了过来。但一见谢琰的姿容气度,便觉得这位阿兄应当是个不错的人。不过,东厢房是阿姊的闺房,毕竟不方便待客,他便引着谢琰往外走:“谢郎君随着我去西厢房吧,咱们今晚一起睡。”家中并无客房,两人也只能挤一挤将就一晚了。
“多谢玉郎盛情。”谢琰笑道。这小家伙生得玉雪可爱,确实当得起玉郎之名。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李遐玉又吩咐阿长让厨下熬些姜汤,与她驱寒:“西厢房也送去些,让客人和玉郎都暖一暖身子。”阿长奉命去了,李遐玉独坐在房内,垂目静思。忽而,外头传来宵禁的打更声,她抬起首,突然觉得胸间一窒,便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很快,这一阵心悸便过去了,李遐玉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刚入夜的时候,她也曾如此心痛过,一时焦急才不管不顾地奔了出去寻阿爷,不亲眼见着他便总觉得不安心。眼下这阵心悸却比方才更甚,难不成是阿爷当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披上狐裘就往正房而去。
正房是三间四架的大屋子,平日总是十分安宁,此时亦是一片静寂。李遐玉进门的时候,孙氏的贴身侍婢威娘便迎了上来,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娘子将自己关在寝房里,不让奴进去服侍,也不让奴通报元娘和玉郎。”
李遐玉颔首,轻声道:“无妨,我去劝一劝阿娘。”前两日,母亲孙氏应邀去宴饮,结果因出身蓬门小户而受了奚落,回来便闷闷不乐。今日听闻旁人宴饮却没有人叫上她的消息,更是难受之极。她性情温软又敏感,想来是受不住那些人的轻视,所以才钻了牛角尖罢。
“阿娘。”李遐玉走进寝房,就见孙氏正斜倚在榻边垂泪。
孙氏也不知已经哭了多久,双目都有些发肿,见她来了,赶紧拭泪道:“我……我只是想着风雪这般大,也不知阿郎在外头是不是受了苦……”这倒也并非是托词,受了委屈之后,她自然想让自家郎君回来与她主持公道,却不曾想过这内宅中事,男子又如何能插手。
李遐玉见状,也不好再提方才心悸之事,便顺势接道:“我也想念阿爷了。不如明日便让部曲去军营里探一探阿爷,给他送些皮袄、裘衣与木炭?”到时候,她便将家里十来个部曲都遣过去,让他们一直留在军营里保护阿爷。不然,她实在放不下心。
“还是元娘想得周到。”孙氏勉强打起了精神,“近日我正好给阿郎新做了件皮袄,再多收拾几件,都让人带过去。也不知阿郎什么时候能休沐几日,也好家来。”边镇折冲府对武官的要求甚为严格,不到休沐之日断不会放人归家。军营离长泽县城有些距离,李遐玉、李遐龄之父李信又是个自律甚严之人,只在休长假时才会回家。
“算一算日子,阿爷归家,大概须得到冬至了罢。”李遐玉道。冬至休沐七日,阿爷在家中住上五六日也是使得的。
母女二人便收拾起了东西,将给李信捎带之物都收到照袋与箱笼中去。正忙碌着,突然觉得地上震颤起来,榻上、长案上摆放的物件都震得微微跳动,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沉闷而又无比可怕。
李遐玉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娘子,从未遇见过这等境况,有些不知所措。而孙氏已经呆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地龙翻身!”
“真是地龙翻身!!还不赶紧出来!!”
“娘子!元娘!玉郎!”
外头传来仆婢们闹哄哄的哭喊声,李遐玉猛然回过神,拉着孙氏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微调内容包括女主出场年纪、女主爹任职的折冲府,他们所在的县城等等。因为新资料发现,夏州三县,长泽县在长城外,宁朔县在长城内,朔方县(后改名徳静县)是州府治所。夏州目前资料就两个折冲府,宁朔府不用说,肯定在宁朔县,另外一个顺化府极有可能在长泽县。就酱紫吧,反正能查到多少资料是多少,没有资料就架空啦~
☆、第二章 祸从天降
举目望去,暗沉沉的夜空边缘泛着火红色,犹如鲜血逐渐喷涌;耳边充溢着凄惶的叫喊声,嘈杂且尖锐的哭闹声,完全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脚下的大地震颤不休,似乎下一刻便要地动崩裂。平常还勉强可算井然有序的小院里,如今到处都是或跪地或匆忙奔跑的仆婢。旁边的邻家亦是一片混乱,尖叫、哭喊延绵不绝,仿佛响彻了整座长泽县城,令本来便不安稳的人心更加惊慌不已。
李遐玉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原以为在暗夜中独行已经是足够可怕之事了,却料不到遇上天灾竟然这般令人畏惧。她勉强定了定神,想起幼弟,立即焦急地高声唤道:“玉郎!玉郎在何处?!”因担心阿弟年幼,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吓住了,并未及时跑出来,她便想暂时放开孙氏,去西厢房里寻人。
孙氏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放,眼中充满了恐惧,也跟着哭喊道:“玉郎我儿!!”
她们二人的声音湮没在众人的嘶喊哭泣中,自是未能得到任何回应。两人都急了,互相搀扶着便要进西厢房探看,不料却被护主心切的威娘拦了下来:“娘子和元娘万万不能冒险!让奴进去找一找玉郎便是了!”说罢,她便冲了进去。
李遐玉一怔,心中感念她不愧是祖母调教出的忠婢。西厢房算不得太大,要找一个孩童应该不难。若不是她还有阿娘要顾着,必定须得亲眼得见阿弟安全无虞,才能彻底放心。正在她心焦无比的时候,院门处忽而涌进来十几名部曲。他们本该在外院守着,此时却尽数入了内院。
“阿姊!”领着部曲进来的,正是李遐龄与谢琰。
李遐玉见他安然无事,微微松了口气。孙氏也顾不得理会谢琰这个陌生的少年郎,忙将李遐龄搂入怀中,察看他是否受伤。李遐龄性情温和,不忍她忧心,便轻声宽慰着她。谢琰望着母子二人,眸光轻轻动了动。
“元娘。”部曲的头领李甲大步走过来,沉声道,“这并非地龙翻身,而是马蹄声。”
“马蹄?”李遐玉心神大震,大惊失色,“是薛延陀人来攻城了?”夏州与薛延陀人中间隔着东突厥降部。这两部在阴山附近抢夺游牧之地,素来便是互相劫掠,两相损耗。谁又能想到,薛延陀人竟然穿过了东突厥降部所在地,来强攻夏州?若不是边关承平十载有余,长泽县城的民众又何至于连马蹄声与地动都一时分辨不出来?
她顾不得再想其他,急声问道:“攻城者大概有多少人?离得多远?阿爷……阿爷……即刻去城门附近看看情况!若是能出城,一定要去军营中找到阿爷!!”如此声势浩大,犹如地动,那该有多少马匹?!
“是。某带两人去,剩下的都留下来保护娘子、元娘和小郎君。”李甲道。
“再多带几人,城外毕竟危险。”李遐玉摇首回道。若是按照她原来的想法,恨不得将所有部曲都派出去。但光凭她的力量,却不足以守护柔弱的阿娘、年幼的阿弟。阿爷既然不在家,她便须得替他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目送李甲几人动身离开,李遐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她心底已经暗暗升起了惶惑与恐惧——方才几度心悸,眼下薛延陀攻城的境况,已经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她不愿意去想,哪怕一丝一毫失去阿爷的可能。
谢琰发觉她攥紧的双拳正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心生怜惜。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子,正应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想的无非是宴饮玩乐或者琴棋书画、德言容功。然而,从今往后,她却需要代替父亲背负起一个家庭,照顾弱母幼弟——最近的折冲府顺化府,正在长泽县城以北。若是折冲府将士尚在,断不会放薛延陀人前来攻打长泽县城。此时此刻,只怕那千余府兵都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李娘子。”他低声唤道。
李遐玉回过首,带着茫然、惊惶的双眸在望见他的那一刹那,便渐渐镇定下来。
“事有轻重缓急。”谢琰提醒道。